星期六, 七月 07, 2007

拥抱代替Goodbye Kiss(4)

4.衣服挂在窗外,一个星期仍然湿着。下火车上月台,我就这么到了重庆。这里大得超乎想象,像个剧大的蒸笼,下边冒着热气,楼房像熟透的发糕,人像笼屉里到处散落的芝麻;冬天也像蒸笼,撤了火,到处凝出水来,冷冰冰的。

校园被马路隔开,我在这边睡觉,在马路那边上课。这些我都不喜欢。我只喜欢去看电影,在老式的礼堂里。我也记不请我都看了些什么电影,我只记得我几乎每场都去看。那些傍晚,同学们乌泱乌泱进场,我夹在中间,进去,翻下椅子坐着。别人都在说话,灯很黄,黄得像到了阴天的非洲。时间或准或快或慢,总是一刹那,在你发呆假装沉思的时候,灯灭了,灯丝的微微红还能瞧见,像醉鬼的眼。画面同时出现在银幕上,在聚焦,在微调,明了,音乐跟着进场,腾地赶走了乌泱乌泱。光影流转,许多镜头似曾看过,也似在街上见过,即便他们演外国人,即便他们说没头没脑的英语。电影无端调出你记忆的影像,仿佛在播放你,用第一人称,灵魂通过电粒子在纤维上投射影子。所以,电影对于我无关好坏,配合着宽大的空间、银幕,这适当的环境就能够吸引住我,坐在那里。离开校园多年以后,我极少进影院看电影,我所住的城市小得没有一个宽大老式的影院,那些我在黑暗中坐过的舒适座椅,带给我的都是教室里放幻灯片的观感,极其无聊!

流光散尽,电影散场,我总最后一个离场。散伙了还赶趟儿,至于么?最后出来的能看到清静的夜,恋人们都走光了,撒在昏暗的角落亲嘴定终身。我的终身离我很远,隔着若干元的机票钱。

想到这里,我投入幽暗的夜,方步回宿舍。路上能听到花园草地里喃喃细语,分明在讲情话,姐姐们爱用:哎呀~~~~——呀字拖的温柔绵长,哥哥们的话听不清——但我想总是往越轻佻上用词。有时有校卫在转悠,校卫是可悲的职业,由曾经高帽带刀的公人一路堕落下来,窝藏在各个学校,宝刀换作胶皮棍。校卫的大盖帽在月光下清晰可辨轮廓,手电筒时明时暗,仿佛在接头,所过之处,吴侬软语提前收住。盖帽消失,蟾儿蝈儿情人儿又开始互相忽悠。
我又抬头,又看见星星,遥远黯淡,偶尔滑过暗紫的云——像淤青的殴伤躺在黑人的脸上。星星眨眼,因为风在吹,我想起恋人的眼,晶莹。但我记不起她的脸,是小巧的鼻子么?是线条迷人的嘴唇么?眼角真的有颗痣么?都记不起来了,就记得那双眼。我开始回放我所认识的女孩的脸孔,放大眼部一一比较,没一双那么透明,那么在回头时包含深情。我很遗憾。

对不起,忘了你的脸。我含着泪说。